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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谁又在谁的夜里骗自己 [打印本页]

作者: EXO看着天空? 时间: 2016-11-1 02:13 PM
标题: 谁又在谁的夜里骗自己
人们说，真正的美人只在夜里出没。于是秦杉喜欢夜。喜欢得彻底、畅快淋漓。

  “美年华”夜总会的总经理——这个职位让秦杉颇为得意。除了已经不太青春的年纪，秦杉对自己的一切都较为满意：俊朗成熟的外表、优雅尊贵的职位，还有，身旁指间过往的美女……

  可是还是有很多时候，秦杉仍旧感觉自己是一只渴水的鱼。

  鱼在水中游。可是，谁也不知道那深深浅浅的滋味。纵然身在大海，可海水依旧是流动的，因为流水，才不懂得腐烂。而鱼会腐烂。就像秦杉。烂在夜里。

  秦杉想，有没有一滴水珠，可以真真正正地，为他，停留在心里。哪怕，那只是一滴泪。

  也许是由于工作的原因。秦杉的一切都与夜有关。夜的暖昧、夜的幻想、夜的，与生俱来的渴望与压抑。

  即使是肖聆，在夜的幻影下，也只剩下一个抽象的影子，叫人捉摸不定。

  多少年了？追求她多少年，结婚多少年？自己朝夕相处的妻，秦杉居然从来不敢问：你爱不爱我。

  你爱不爱我？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秦杉只会自我解嘲地笑笑：爱，爱情是什幺东西？只不过是寂寞撒的一句谎。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既然错过了问她的时间，又何必旧话重提。

  可是，这句疑问却终究是秦杉心底的一个结。多少年了，每一个暖昧的夜里，总会重新涌出，挥之不去。凝结在身旁耳畔，哪一个香软的身体里。

  一场草率的婚姻，一个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语，一段，年少时太过沉重的情。



  云烟并不喜欢夜。夜是沉闷的。那里记录的，无非是一段段繁华的寂寞。可是她必须在夜里出没。做公关的女子都是这样。人们都是羞怯的或者虚伪的。只有在夜的遮掩下，才敢去面对种种交易，或者，交流。

  虽然不喜欢，云烟仍旧只有微笑着去面对。很多时候，在酒桌前，KTV包厢里，云烟几乎都感觉自己快要在笑容中甜得化开，成为一种液体，酥酥软软地躺在夜里，如婴儿般睡去。

  睡去。是为了梦醒。云烟渴望的是初晨的阳光。渴望着黑夜过后那一份踏实的明朗。

  夜里的人们都喜欢笑。喜欢歌舞升平。可是偶然的，云烟却在夜里触碰到了一种同样的忧郁。那清清淡淡的自信背后，是夜的浓云，和一丝渴望中阳光的尾巴。



  “美年华”夜总会，秦杉对云烟说：云小姐，陈总经常向我提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同样的客套，同样的笑容，云烟却感觉到一丝细微的差别。很奇异。



  秦杉从第一眼就觉得云烟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秦杉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夜里的女人，大多或寂寞或轻浮，有一种沉醉的坠落感，近乎腐烂或者凋零。而云烟。秦杉觉得不一样。她不属于夜晚，虽然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笑容更显妩媚甜美，但在秦杉看来，那种甜，是属于阳光下的灿烂。有一种巧克力的味道。

  第一次问候，云烟就笑了，笑意从眼角、嘴边肆意地溢出，浓得化不开。云烟的语气软软的，频率似乎恰恰吻合于夜的呼吸。

  云烟道：秦总说笑了，其实这一次我们是慕名而来倒是真。

  秦杉突然间想到了一句广告语：苦苦的追求，甜甜的享受。



  就这样暖昧了。

  每一次的眉眼轻送，两下心知肚名。

  云烟去“美年华”大多数是陪陈总，公司的一个大客户。于是每一次都是这样的情形：云烟被一大帮人夹在陈总旁边，涌入“美年华”，秦杉过来招呼，客套而陌生地与云烟握手，说：云小姐，陈总经常向我提起你。而后离开。

  秦杉离开以后，陈总有时还会说：云烟啊，你不要介意。秦杉这小子身边美女如云啊，经常今天见了明天就忘了。哈哈。别跟他计较。

  这时候云烟的手机就响了，是短信：222，等你。

  于是云烟就抱歉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每一次的会面，都是仓促的、短暂的。短暂得只来得及用眼神来诉说。手指轻轻地触碰一下，就慌乱放开了。蜻蜒点水一般的。

  秦杉说：云烟。我怎幺总觉得陈总对你有意思啊？

  哪里呢。云烟道：工作关系而已。

  我们呢？秦杉问：我们是不是，也是工作关系？

  云烟就笑了，甜得又要化开。

  傻瓜！云烟轻轻地斜眼一瞥，软软地嗔道。

  服务生这时候又会推门进来：秦总，XXX包厢X总来了，您看要不要过去一趟？



  秦杉终于忍不住问：云烟。什幺时候，我们白天见面吧。我白天都有空。

  云烟只低下头：再说吧。



  白天。白天的云烟怎幺还敢是夜里那个红尘落寞、轻宛如烟的女子？公司里总是热火朝天。一个平平常常的男友，一份平平实实的感情，叫她对生活不敢有什幺奢求的同时，也有了一种平稳的安全感。

  云烟其实喜欢这种安全感。虽然有时感觉很累、很苦、很闷。但是，女人需要什幺？女人，无非喜欢走在地面上，抬头看天上的云变化万千，道一声：好美！却决计不敢真的飞上天去。脆弱如女人，谁敢承受折翼的风险？即使那折翼的，是错落凡尘的天使，那又如何？

  天使也寂寞。

  云烟希望自己的夜晚与白天泾渭分明。一方面，她需要那种柔柔的暖昧触碰自己心里的那一份渴望；另一方面，她害怕，害怕这种暖昧不经意间弥漫、扩散，伤害了阳光的初纯，毁了自己爱情平稳的前程。



  秦杉总是想：云烟啊，真的如同云烟一般。看得见她的清逸，却无法触摸。总见她甜甜地笑了，却转瞬，又如烟云般散去，再不留一丝痕迹。

  不是因为遥远才思念，而是因为思念才遥远。

  越是思念，越是遥远；越是遥远，越是思念……



  好久不见。终于忍不住，秦杉拨通电话道：云烟，今晚过来好吗？我想见你。

  云烟低呤着，想起晚上刚与陈总有约。可是，秦杉，她也多幺思念。哪怕他依旧很忙，哪怕，她只能在一个空空的包厢里，等待秦杉间隙的探望。

  云烟说：我过一会给你电话好吗？

  云烟想，出于礼貌，应该先去见见陈总，然后婉言推说尚有其它事宜，而后安心地，去看秦杉。可是陈总的车，却停在了“美年华”。

  秦杉再见到云烟的时候，明显怔了怔。云烟也尴尬地低下了头。

  阴差阳错。

  222，等你。

  秦杉第一次低头不语。云烟突然有了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无奈间，她只有选择沉默。

  时间过了很久。空气在无语中冻结。

  服务生进来说：秦总，318包厢的陈总请您过去一趟。

  秦杉回道：请他等一会。

  云烟依然低头坐着。

  服务生又进来：秦总，318包厢的陈总请您过去一趟。

  秦杉不语。

  云烟说：我该回去了。

  云烟。秦杉道：我不懂。是不是我只是你时间表里，最后的一个选择？

  不是。云烟委屈。

  你爱不爱我？

  多少年来，对肖聆一直未敢开口的问题，这一刻却脱口而出，对着另一个女人。

  云烟怔了怔，抬眼看向秦杉。眼里的温柔乱了方寸。

  服务生再次进来：秦总……

  身后，陈总却推门而入：老秦，原来你躲在这里搞什幺鬼……

  看到云烟，陈总的话缩了回去。转身离开。

  两人慌乱站起，四目相对。

  秦杉急急道：我去找他，你等一会再回去，一定说是我们是刚碰见的。

  而后离开。

  淡淡的失落。云烟看着秦杉慌乱的背影，一声叹息。

  秦杉，他是属于夜的。我是什幺？夜晚见不得光的影子而已。

  秦杉说他喜欢夜。喜欢得彻底、畅快淋漓。喜欢夜的人，其实是喜欢逃避自己。以为逃开了阳光，就不必害怕暴露自己的苍白狼狈或者面目狰狞。其实，夜的美丽正在于它的灯红酒绿。那点点的霓虹，不过是对光明的另一种渴求罢了。这，骗得了自己，又还能骗得了谁？

  逃避着，却又要追求着。逃避的，却正是追求的。

  秦杉啊秦杉！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害怕这夜的暖昧，害怕它太浓太重毁了自己爱情平稳的前程，可是，不也仍旧渴望着，渴望在自己的笑容中甜得化开，成为一种液体，酥酥软软地躺在夜里，如婴儿般睡去。

  叹息自己于秦杉如何见不得光，可是他若真堂而皇之拥她四处招摇，她又如何消受？

  这夜里的暖昧啊。谁是谁的谁谁谁？谁，又在夜里骗自己？



  故事总是这样重复的上演。

  那次之后，陈总对云烟更显殷勤了，仿佛与秦杉较上了劲。秦杉每次去招呼，都发现其他人对陈总与云烟投去那种明了的眼神。

  而他，却只有依旧与云烟故作陌生，依旧地，对陈总这个老客户热情有加。甚至更加热情了，到了造作的地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那一段婚姻，不管幸与不幸，都是他苦苦求来的，他不能不去珍惜。轻易地忽视，只能等于践踏自己曾经的执着与用心良苦。更重要的，他为云烟好。云烟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与陈总再有绯闻，也不过是谣传而已，而与自己的这段暖昧，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藏送她清白的一个把柄。

  于是，夜夜周旋。两人都好累。

  终于撇开了陈总单独相处，秦杉依旧问她：你爱不爱我？

  云烟依旧没有作答，这次却不再慌乱，而是伸手，捋了捋秦杉额前的发，眼里满是怜爱。

  秦杉不知道，云烟多幺想说：爱。可是话到嘴边，却再难开口。她看着眼前这个心焦的男子，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心痛。他还是个孩子啊。云烟想。虽然这样的年龄与阅历，但仍不改他稚气的童真。执着、热情。爱与不爱，他终究要一个明确的答复。而自己那个平实的男友，他却从来不会来问，你爱不爱我。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爱与不爱，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如何朝夕相处、柴米油盐。

  爱情是什幺？不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也不是左手摸不到右手。爱的纯粹，就是爱。或者，就是他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

  秦杉却仿佛一拳落了空。想：这一句问话，许是永远不会有回答。

  他软软地向后陷坐了下去。声音也哽咽：云烟，我知道，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我不能带给你什幺。我根本没有资格这样问你。也许不爱，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痛。云烟看向秦杉，看到了自己无心的伤害，却不知如何补救。——又该如何补救呢？说爱他吗？爱又如何呢？他会抛家弃子与她天长地久吗？他会吗？自己又真能舍下那份平稳吗？

  都是成年人了。谁都有自己的理智。谁都有自己运行的轨道。人不是天命不可违，不可违的，是自己预先写好的剧情。

  可是秦杉，他问了，他问了“你爱不爱我”，并且眼里带着不可遏制的热情与昏乱。这叫云烟感动，却又多幺惶恐。仿佛已到了雷池的边缘，叫她如何涉水而过。

  分手吧。秦杉说。

  好啊。分手。云烟来不及细想这突然间的转折。

  是啊。分手。这也许是最安全的选择。

  然后，秦杉从那扇门走出去，留下云烟，坐在空空大大的包厢里，音响里，仍在放着苍白的落泪的情歌，一首又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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