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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文学的宽容与不宽容 [打印本页]

作者: 最柔軟的x1n原    时间: 2016-11-1 02:24 PM
标题: 文学的宽容与不宽容
文学几乎就是宗教。


  它们呼应的,都是人的心灵,它们照料的,都是人的人性。人类一走出蒙昧,宗教和文学便相伴而生,分不出谁先谁后。


  有文字可以有文学,一些民族没有文字照样有文学。识文断字的人可以和文学搭上关系,一个大字不识的人照样能和文学结缘,仅举一例:他(她)说自己扁担躺到地上不知道是“一”字,说苍天有眼,那都是地道的文学表达。


  也就是说,文学的门槛很低,谁都可以进。宗教的门槛也很低,谁都可以信。想进,谁都拦不住,想信,谁也管不了。更多宗教、文学之外的殿堂馆舍会所之类,绝无这份平易,它们都查身份验地位看头衔。仅此,就注定了一件事:任何时代任何大嘴做出的任何关于宗教必将消亡文学走向终结的预言,都是他们阴暗的一厢情愿,或者作态的耸人听闻,成不了现实,原因很简单——只有绝大多数不是达官显贵、土豪劣绅的民众“消亡”了“终结”了,文学和宗教才会消亡、终结;而他们若是真的消亡、终结了,人类世界的金字塔也不复存在了。连小孩子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便科幻小说,也只是忧虑人类、诘问人类,但不反人类,不做那样的幻想。


  文学的门槛,甚至比宗教还低。基督教的主教、牧师,传教士,佛教的活佛、喇嘛、和尚,不是谁说当就可以当的,侍奉上帝、佛祖的活儿,不是谁想干都可以干的。文学在这上,只有内在的律令,没有外在的戒条,谁都可以写诗写小说,每个写诗写小说的人只要想,都有办法出自己的诗集印自己的小说,都可以自称诗人、作家。如果那是一份挺真实的雄心、野心,说不定还真能成就点什幺出来,而且那样的雄心、野心,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不一样,它不是想当官,更不是想当皇帝,它是想当诗人、作家;一个很多人都想当官、当皇帝的社会,肯定不是个好社会,而想当诗人、作家的人多了,没有破坏性。写诗写小说,即便只是图好看、附庸风雅,也不差,附庸风雅总比附庸恶臭好;附庸风雅久了,成习惯了,也会真的有了风雅。


  宗教给人的关于天堂、天国、彼岸、来世的许诺永远有效。文学,则永远给有志、有天赋、有追求的人以机会。


  你不必太在意更早蹿出去、跑在前面、且已遥遥领先的人。文学创作是马拉松,不是跑百米,别说十几秒、一百米定不了输赢,十几年、一万里也定不了乾坤。文学摈弃速成,不支持急功近利,与一锤子买卖无缘。同时,最有人情味的文学在这上又绝不通融地坚守它的冷酷无情——它不给偶然的成功、瞬间的夺目鼓掌,也不给没有才气却非要跟写作死缠烂打一辈子的人颁发任何奖杯。文学永远都“势利”地青睐那些不让语言文字蒙羞、而让语言文字推涌出非凡气象的人。


  如果你是,你还没有拥抱过收获的喜悦,你大可庄稼不得年年种。文学像大地,有泥土的品性,宽阔,包容,厚道,允许人犯错误,甚至鼓励人犯错误,让你反复试验。这方土地“认”这种植物,那方土地“认”那种植物。植物都有自己的故乡。植物都有自己的血缘地。文学不能面面俱到地去琢磨每个写作者,写作者得去琢磨文学,如同土地不会去琢磨每个农民,农民得去琢磨土地。给人茁壮地生长食物的泥土,都有腥味和咸味。那里有血和汗水。写作是劳动者的事业。


  你还会发现,东方不亮西方亮。美国暗无天日的时候,中国正旭日东升。中国人赏月亮的时候,美国人正在看太阳。你不必非得写太阳,或者非得写月亮,你只要把太阳、月亮中的任何一个写好了,太阳、月亮你也便都有了。把太阳叫朱曦、金虎,把月亮叫玉兔、蟾蜍,未必就古典了、返璞归真了,反之,把太阳叫恒星、把月亮叫月球,未必就科技了、有现代性了。念诵“嚰呖嘛哻嘢唎訇……”的人,未必就是在和神灵说话。环球一周回来的人给你看的“天砾”,很可能就是从戈壁滩上捡回来的一块小石头。地球不只是圆的,地球还是转的;任何人也转不了它,它转任何人。


  你还会看到,除了姨家有姑家。没有哪个杂志、出版社离不开哪个作家,也没有哪个作家离不开哪个杂志、出版社。没有哪个评论家能把一个坏作家评好了评红了,也不能把一个好作家评坏了、评死了。好作家,压也压不住,坏的舞文弄墨者,捧也捧不起来。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没有。《圣经》说: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久长存……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佛经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成佛不是哪个人的专利,每个人都可以成佛。


  文学几乎就是宗教,但毕竟不是宗教。文学和宗教分开来的那个路口,叫质疑。


  宗教,不能质疑,只有无条件地信奉。


  文学不但容许质疑,容许争议,还把“个性”和“自由”公然写在旗帜上。


  如果有人因此把文学说成完全不讲规则完全没有规范的东西,那不是对文学的误解就是对文学有意的歪曲和亵渎,和文学本身的质性没关系。文学考量写作者的项目之一,就是看它的个性中,有多少人性、天性、神性;它的自由中,有多少自觉设置的不自由。歌德说:“大师只有在限制中才出现。”艾略特说:“对一个想写好诗的人没有一种诗体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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